金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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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秋
「聽風崖」
碧空如洗雲如練。
絕壁生枝葉挽風。
這「聽風崖」沒有別的，就兩個字，清靜。
除了風打絕壁穿過，吹得枝椏嘩嘩響，是再難有旁的事務能叨擾到人的，因為這裏除了風，真是寡得連鳥兒都不樂意來。
金秋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已經待了小半個月，除了閉關打坐，她真是再難找到別的事兒可做。
要聊天沒有人，三餐只能吃野果，渴了就飲山泉水，真想打牙祭就去池子裏摸魚。可那魚實在是不爭氣，長得瘦小不說，一嘴下去還全是刺兒。
金秋如此這般過了三天，後面基本佛了，除了閉關打坐突破自身，她是再沒有旁的心思，更何況「雪長老」曾有言————
“金秋，先去「聽風崖」吧。”
“若你能練成這世間無人可及的「上善若水」，便再也無人可攔你了。”
「上善若水」乃「弱水心經」的最後一重境界，往前數三百年都沒人練成。
「雪長老」這是開出了價碼和承諾，只要她成為真正的天下第一，她再想做什麽，他們絕不阻攔。
那一日，金秋原是想徑直去找宮尚角的，可她總覺得光自己點頭不是事兒，不能把未來所有壓力都給到宮尚角身上。
宮尚角要搞定泠夫人，她就負責搞定三位長老。
等到這世間再無人置喙，成不成便只是她和他的事兒了。
……
武癡的腦回路就是這麽清奇。
金秋就沒想過自己會練不成「上善若水」，也沒想過這其實是三位長老的緩兵之計。
整個「宮門」都知道，秋師是屬鐵疙瘩的，鐵樹尚能開花，鐵疙瘩就只會生銹，不會發芽。
可金秋平地一聲雷直接給三位長老震住了。
她一句「不要」擲地有聲，卻是生生打了「宮門」所有人的臉。
原來鐵疙瘩也能煮熟煮軟煮成泥巴。
宮尚角自十七歲那年種下的種子，終於長出了芽，開成了花。
但三位長老還是不放心，怕金秋是稀裏糊塗地回應，日後又要後悔的。
於是「雪長老」就支她去「聽風崖」，想她能夠靜一靜，順便恢覆功力，若是等她下了崖，還堅持「不要」，他們自是樂見其成。
*
金秋在「聽風崖」閉關的這些天，「宮門」裏也不得閑。
先是「無鋒」細作林聽身死，宮尚角命人掛其屍身以示眾，後不出三日，林聽的屍身就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盜了。
之後不出半月，江湖中就有傳言。
點竹當眾暴斃，死相慘烈，疑是中了「宮門」所出的劇毒混毒。
事關「宮門」，宮尚角不得不再一次出差。
只是這一回，他不打算叫上他的 “刀和盾”。
然而————
他不叫，有的是人替他叫。
金秋功成那日天正晴，她伸個懶腰就打算回後山，跟長老們報告她現在藍條有多長。結果不等她下去，先有人上來了。
來人正是金覆，宮尚角的綠玉侍衛。
平日裏話不太多，常常就講四字，「屬下領命」「屬下知錯」和「屬下該死」。
他這會兒呼哧帶喘，話就更不多了，零零碎碎合成一句話————公子借林聽屍首順藤摸瓜，查出了「無鋒」所在，更查出了「無鋒首領」，他現在要去端了「無鋒」，不帶你！
“胡鬧！”
金秋都沒想到，自己有生之年竟然還有機會用這兩字形容宮尚角。
可他真的是胡鬧。
當年為了過「三域試煉」，宮尚角曾飲下「蝕心之月」。
此為「宮門」獨門的烈性補藥，雖有增強內力的功效，卻也有無可避免的弊端，飲用者此後每個月都有那麽一日功力盡失，且修煉陽性功法者會通體徹寒，而修煉陰性功法者則周身如火在燒。
宮尚角修煉的是「苦寒三川經」，發作時泡在冰冷刺骨的墨池裏，都能把墨池水給燙滾了，而她在他發作的時候，總在堂外給他護法的。
那日子比大年三十還教她難忘記。
可宮尚角是不是自己給忘了，再過兩天就是他發作的日子了？！
就這他還打算深入虎穴且不帶她，豈非胡鬧！
金秋動身了，霍地就站起身來，不出金覆所料。
可不等金覆給她讓出離開「聽風崖」的木棧曲道，就見她徑直走到懸崖邊，猛地就往下邊跳。
金覆瞬間頭皮就炸了。
怎麽他家公子還沒死，秋師就打算殉情了？！
連滾帶爬到崖邊，金覆就聽一聲咯吱響，像是生銹的鐵鏈被人猛撐了一下，發出令人牙酸的呻.吟.聲。
卻原來，「聽風崖」從前是有木橋連到前山的，後來斷了一條鐵鏈，木板也在歲月中如牙齒一般掉了個精光，僅剩牙床一般的唯一鐵鏈，連接著前山與後山，隱在山霧裏，蕩在水雲間，此時更是支撐著金秋行走在上頭，不消一會兒就走過大半。
金覆懸著一顆心，吊著一口氣，戰戰兢兢地望著金秋不大似人的身影。
分明還是那副束發勁裝的颯爽模樣，卻更像飄渺的天外客，任意來去，無所畏懼。
“不對，「龍骨」呢？”
秋師還是揮舞鏈刃的時候更得勁。
金覆這般想著，忙回身去崖間小屋找大砍刀了。
*
另一廂，「宮門」外。
宮尚角整點好人馬，韁繩一抖就欲出發。
不想黑馬正欲揚蹄，忽聽身後驚呼聲起，間或伴著一兩句，「好像有人來了」「那是人麽」。
宮尚角一扯韁繩，轉過方向，就見來人身如魅影，轉瞬即至。
不是金秋，又是何人？
金秋站定在宮尚角的馬側，仰著頭望他，問，“我的「白雲」呢？”
「白雲」是她照夜玉獅子的名字，也是她二十歲生辰時宮尚角送她的禮物。
她不問「你怎麽不帶我」，而是直接問「我怎麽跟你去」。
宮尚角不曾下馬，聞言也不過微低下眼，似有若無地瞥過金秋一眼，“在馬廄，待產。”他好似聽不出她是何意，也渾不在意，可被他抓緊的韁繩知道，他手心直冒汗，還故作淡定。
“待產？！”
金秋詫異地瞪大眼，盯著宮尚角身下的盜驪，脫口而出，“「白雲」也沒扛住，讓「烏雲」得逞了嗎？”
……
這一字「也」，如何讓人不多想？
宮尚角頓時輕吸了口氣，卻實在不敢多想，畢竟金秋腦回路不似常人，他怕自己想多了……又落得自作多情的下場。
所以他直接問，“秋師這是特意來送我一程？”
金秋搖頭，“我跟你一起走啊，送什麽送，”又問，“你怎麽也喚我秋師了？”
宮尚角沒回答她的問題，卻是一口拒絕了她的自說自話，“此次不勞秋師出行，況且，秋師不是在閉關麽？”說著他腳蹬輕叩馬腹，就欲疾行。
不想本來在他身側的金秋，一晃眼就站在他馬前。
不等他先拽緊韁繩，「烏雲」自己就揚起雙蹄，緊急停下————媳婦兒的主人可踩不得！
宮尚角拽緊韁繩繞了個圈，與金秋拉開安全距離方停下。
他氣急，“金秋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？！”
“知道。”
金秋點頭，脆生應道。
不等話音落下，她幾步上前，手按馬頭，飛身一躍，旋身落於宮尚角身後，還搶了他的韁繩，“宮尚角，我練成了「上善若水」，今後可以成為你更得力的刀和盾。”
宮尚角牙根發緊，“我說過，我不缺刀和盾。”
金秋卻不知眉高眼低，“那你還說過非我不娶呢。”
“你————”
宮尚角只覺一顆心被金秋捏緊，聲音都有些艱澀，“你……究竟是何意？”
金秋一輩子都學不來彎彎繞，張口就道，“宮尚角，我沒有十裏紅妝，也沒辦法生兒育女，手裏只有一柄刀，和天下第一的武功，所以————”
“我可以嫁給你嗎？”
“！”
宮尚角驀地睜大眼睛，恨不能把身後人抓到身前來。
他猛地側首轉身，如鷹般盯緊金秋，聲線不可置信地微顫著，“你，再說一次。”
“哦，”金秋從善如流，“宮尚角，我沒有十裏————”
“只說最後一句。”
“……”
金秋被宮尚角催得小臉一紅。
那話要當著面兒說，實在有些燒臉了。
她心裏敲著小鼓，聲音都跟著顫抖，“我…..我可以嫁給你嗎？”
宮尚角嘴角一勾，眼眸裏是再也不願壓抑，「獨你而已」的那份情意，“這可是你說的。”
……
………
紅塵囂囂，馬蹄聲急。
宮尚角和金秋一言不合就搶跑，跟著的「角宮」侍衛卻是不敢追太近。
隊伍最後還能聽到有人在懊惱，“忘記開盤了，否則通殺啊。”
誰又能想到————
秋師不開竅則矣，一開竅直奔主題。
*
“你既「非卿不娶」，我自「非君不嫁」。”
“以「天下第一」的名頭，可堪與「角宮之主」相配？”
“甚配。”
【滴————】
【系統連線成功，誒？怎麽就攻略「角宮之主」100%了？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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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聽風崖」
碧空如洗雲如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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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秋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已經待了小半個月，除了閉關打坐，她真是再難找到別的事兒可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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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若你能練成這世間無人可及的「上善若水」，便再也無人可攔你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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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日，金秋原是想徑直去找宮尚角的，可她總覺得光自己點頭不是事兒，不能把未來所有壓力都給到宮尚角身上。
宮尚角要搞定泠夫人，她就負責搞定三位長老。
等到這世間再無人置喙，成不成便只是她和他的事兒了。
……
武癡的腦回路就是這麽清奇。
金秋就沒想過自己會練不成「上善若水」，也沒想過這其實是三位長老的緩兵之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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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一句「不要」擲地有聲，卻是生生打了「宮門」所有人的臉。
原來鐵疙瘩也能煮熟煮軟煮成泥巴。
宮尚角自十七歲那年種下的種子，終於長出了芽，開成了花。
但三位長老還是不放心，怕金秋是稀裏糊塗地回應，日後又要後悔的。
於是「雪長老」就支她去「聽風崖」，想她能夠靜一靜，順便恢覆功力，若是等她下了崖，還堅持「不要」，他們自是樂見其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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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是「無鋒」細作林聽身死，宮尚角命人掛其屍身以示眾，後不出三日，林聽的屍身就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盜了。
之後不出半月，江湖中就有傳言。
點竹當眾暴斃，死相慘烈，疑是中了「宮門」所出的劇毒混毒。
事關「宮門」，宮尚角不得不再一次出差。
只是這一回，他不打算叫上他的 “刀和盾”。
然而————
他不叫，有的是人替他叫。
金秋功成那日天正晴，她伸個懶腰就打算回後山，跟長老們報告她現在藍條有多長。結果不等她下去，先有人上來了。
來人正是金覆，宮尚角的綠玉侍衛。
平日裏話不太多，常常就講四字，「屬下領命」「屬下知錯」和「屬下該死」。
他這會兒呼哧帶喘，話就更不多了，零零碎碎合成一句話————公子借林聽屍首順藤摸瓜，查出了「無鋒」所在，更查出了「無鋒首領」，他現在要去端了「無鋒」，不帶你！
“胡鬧！”
金秋都沒想到，自己有生之年竟然還有機會用這兩字形容宮尚角。
可他真的是胡鬧。
當年為了過「三域試煉」，宮尚角曾飲下「蝕心之月」。
此為「宮門」獨門的烈性補藥，雖有增強內力的功效，卻也有無可避免的弊端，飲用者此後每個月都有那麽一日功力盡失，且修煉陽性功法者會通體徹寒，而修煉陰性功法者則周身如火在燒。
宮尚角修煉的是「苦寒三川經」，發作時泡在冰冷刺骨的墨池裏，都能把墨池水給燙滾了，而她在他發作的時候，總在堂外給他護法的。
那日子比大年三十還教她難忘記。
可宮尚角是不是自己給忘了，再過兩天就是他發作的日子了？！
就這他還打算深入虎穴且不帶她，豈非胡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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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麽他家公子還沒死，秋師就打算殉情了？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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卻原來，「聽風崖」從前是有木橋連到前山的，後來斷了一條鐵鏈，木板也在歲月中如牙齒一般掉了個精光，僅剩牙床一般的唯一鐵鏈，連接著前山與後山，隱在山霧裏，蕩在水雲間，此時更是支撐著金秋行走在上頭，不消一會兒就走過大半。
金覆懸著一顆心，吊著一口氣，戰戰兢兢地望著金秋不大似人的身影。
分明還是那副束發勁裝的颯爽模樣，卻更像飄渺的天外客，任意來去，無所畏懼。
“不對，「龍骨」呢？”
秋師還是揮舞鏈刃的時候更得勁。
金覆這般想著，忙回身去崖間小屋找大砍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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宮尚角整點好人馬，韁繩一抖就欲出發。
不想黑馬正欲揚蹄，忽聽身後驚呼聲起，間或伴著一兩句，「好像有人來了」「那是人麽」。
宮尚角一扯韁繩，轉過方向，就見來人身如魅影，轉瞬即至。
不是金秋，又是何人？
金秋站定在宮尚角的馬側，仰著頭望他，問，“我的「白雲」呢？”
「白雲」是她照夜玉獅子的名字，也是她二十歲生辰時宮尚角送她的禮物。
她不問「你怎麽不帶我」，而是直接問「我怎麽跟你去」。
宮尚角不曾下馬，聞言也不過微低下眼，似有若無地瞥過金秋一眼，“在馬廄，待產。”他好似聽不出她是何意，也渾不在意，可被他抓緊的韁繩知道，他手心直冒汗，還故作淡定。
“待產？！”
金秋詫異地瞪大眼，盯著宮尚角身下的盜驪，脫口而出，“「白雲」也沒扛住，讓「烏雲」得逞了嗎？”
……
這一字「也」，如何讓人不多想？
宮尚角頓時輕吸了口氣，卻實在不敢多想，畢竟金秋腦回路不似常人，他怕自己想多了……又落得自作多情的下場。
所以他直接問，“秋師這是特意來送我一程？”
金秋搖頭，“我跟你一起走啊，送什麽送，”又問，“你怎麽也喚我秋師了？”
宮尚角沒回答她的問題，卻是一口拒絕了她的自說自話，“此次不勞秋師出行，況且，秋師不是在閉關麽？”說著他腳蹬輕叩馬腹，就欲疾行。
不想本來在他身側的金秋，一晃眼就站在他馬前。
不等他先拽緊韁繩，「烏雲」自己就揚起雙蹄，緊急停下————媳婦兒的主人可踩不得！
宮尚角拽緊韁繩繞了個圈，與金秋拉開安全距離方停下。
他氣急，“金秋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？！”
“知道。”
金秋點頭，脆生應道。
不等話音落下，她幾步上前，手按馬頭，飛身一躍，旋身落於宮尚角身後，還搶了他的韁繩，“宮尚角，我練成了「上善若水」，今後可以成為你更得力的刀和盾。”
宮尚角牙根發緊，“我說過，我不缺刀和盾。”
金秋卻不知眉高眼低，“那你還說過非我不娶呢。”
“你————”
宮尚角只覺一顆心被金秋捏緊，聲音都有些艱澀，“你……究竟是何意？”
金秋一輩子都學不來彎彎繞，張口就道，“宮尚角，我沒有十裏紅妝，也沒辦法生兒育女，手裏只有一柄刀，和天下第一的武功，所以————”
“我可以嫁給你嗎？”
“！”
宮尚角驀地睜大眼睛，恨不能把身後人抓到身前來。
他猛地側首轉身，如鷹般盯緊金秋，聲線不可置信地微顫著，“你，再說一次。”
“哦，”金秋從善如流，“宮尚角，我沒有十裏————”
“只說最後一句。”
“……”
金秋被宮尚角催得小臉一紅。
那話要當著面兒說，實在有些燒臉了。
她心裏敲著小鼓，聲音都跟著顫抖，“我…..我可以嫁給你嗎？”
宮尚角嘴角一勾，眼眸裏是再也不願壓抑，「獨你而已」的那份情意，“這可是你說的。”
……
………
紅塵囂囂，馬蹄聲急。
宮尚角和金秋一言不合就搶跑，跟著的「角宮」侍衛卻是不敢追太近。
隊伍最後還能聽到有人在懊惱，“忘記開盤了，否則通殺啊。”
誰又能想到————
秋師不開竅則矣，一開竅直奔主題。
*
“你既「非卿不娶」，我自「非君不嫁」。”
“以「天下第一」的名頭，可堪與「角宮之主」相配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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